存个2010年的旧文,给自己一点力量


Title: Sooner or Later

Author: ever

Pairing: Sam/Dean, Ben/Alec(或许)

Rating: R

Summary: 他们知道那一天总会来到。在漫长无尽地等待中,是否可以了无遗憾地离开?


“好了。”Dean把爆炸的手动遥控放进Jo的掌心,故作轻松地说:“我们另一个世界见,不会太久的。”

Jo的脸在虚弱的汗水和不断失血的苍白中近乎透明,她笑着说:“尽量久些。”

——Supernatural S5EP10(2009)


1.


Dean从没畏惧过死亡,打十四岁第一次猎鬼开始,他就明白对于猎人来说,那不过是一闪神之间的事。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会大大方方地把性命拱手送人。说到底,就是一个“甘心不甘心”的问题。Dean的人生还没有过一个明确的目标,他通常随着父亲和Sam做出的决定来定位自己的生活,但死亡却又是另一回事。拜托,人总得给自己点盼头,哪怕那些只是奢望。他还想给Impala换台引擎,想去海里潜水,或者过上哪怕一星期的舒服日子,让天使恶魔都统统滚蛋……而在最后战役爆发之前,他将这些抛之脑后,做好了再下地狱的准备。命运却像个老巫婆,在你好不容易放弃一切后又扔鸡蛋一样把梦想砸过来,蛋黄稀里哗啦弄一脸——他们居然赢了。

这是真的,Lucifer败了,世界末日被无限期拖长,直到人类自己做出什么傻事。他们甚至没留下任何永久性创伤。Sam左手骨折,而Dean自己则不过有些轻微脑震荡。此刻他正躺在Bobby家的沙发上,一手用冰袋镇着脑袋,一手拿着啤酒瓶。

“你好,Dean。”

Dean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壁炉旁突然出现的声音是谁的,“Cas,别来无恙哈?”

Sam架着左手走进客厅,正好看到忽然来访的天使,他警觉地开口:“Cas,一切都还好吗?”

Castiel点点头,“其他天使正在处理后续的工作,一切都很顺利。”

Sam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那么坐吧!喝点什么?”

Dean往一排小酒杯里倒满伏特加,全部推给Castiel,“知道你今天不当班。”他坏笑着说。

Castiel拿起一杯毫无感觉地灌下去,摇摇头。“我是来道别的。”

“咳咳…你要走了?!”Dean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呛到。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幅容器也尽到他的使命。我父在召唤我回去。”

“哦,老天。”Dean翻了个白眼,“所以地球和平,火星又出乱子了,嗯?是不是火星?”

“我不知道。”Castiel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职责范围就只有地球。”

Sam皱眉,“所以你是真的要离开了?回…天上?”

天使颔首。

“嘿,有件事我想问问。”Dean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试探地开口“你觉得我们死后…会去哪里?你家还是地狱?”

Sam惊讶地转头看他,似乎是没想到Dean会提这种事,但也没多追问。“我只知道这两个地方都有咱们的VIP房间准备着。”他笑道。

Dean给了他一肘击。

“目前,你们所经历的还不够评测。”Castiel慢吞吞地说。

“还不够?!”Dean怪叫。想着他们哥俩的光辉历程。濒死无数次,真死各一次。他下过地狱,打开第一个封印,Sam则贯彻到最后一个,间接打开地狱之门,直接导致天启末日……好吧,当然他们也救了不少人,干掉黄眼恶魔和Lucifer一干不法分子,还阻止了世界末日……哇,精彩的一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Dean。”Castiel温和地看着他,“但那不是全部,你现在还不用猜测死后的世界。”

Sam马上捕捉到天使的语义,“这是不是在说我们还会活很久?”他问道。

“一切都是你们值得的。”Castiel说。“‘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王尔德?”Sam挑眉,“我以为他在上帝眼里算是罪人。”

“我父爱,赐予,宽恕的能力超越想象。心中有爱之人无论善恶。”Castiel说。

Dean没吭声,歪着头似乎只是在听壁炉里火烧木头的噼啪声。他还有些消化不来这些突变,就像一本书看到结尾又多出几页,原本计划完结的人生平白拉长了。于是他决定把这种费神的问题先抛一边再说。

“我们还会再见到你吗?”Dean抬起头,终于想起这其实是场告别,他盯着天使湛蓝色的眼睛。Castiel和他一直有种微妙的连接——毕竟是他把自己从地狱拉上来的。这种连接有时会让Sam感觉到不安。这些日子以来,Dean几乎练就了对突然出现或消失的天使视若无睹的境界。这个名叫Castiel,完全不懂他的幽默(简直罪不可恕),固执而天真的存在信仰却又给予他无比信任的生物,并不止是个天使。当他站在Dean身旁,那感觉仿佛握住一把枪,充满力量和安全感。

“我们还会再见到你吗?”Dean问,想让这场告别显得不那么伤感。

“Dean,你该相信你母亲的话。”Castiel回答道。

“我妈妈和我说过很多话。”Dean平静地说。

Castiel伸出手,覆盖在Dean的肩膀——的手印上。那一刻Dean听到他的血液在天使掌下流动的声音。时光倒流三十年,他看到那些个夜晚,四岁的自己躺在堪萨斯老家的床上,在Mary轻柔的晚安吻下咯咯笑了。他母亲说:“天使会一直照看你,Dean。”


“他走了。”Sam说。

Dean眨眨眼,看着面前一排已经空了的杯子。“拜托,”他翻了个白眼,“如果他们那儿连口酒都没有,兄弟,记得拒绝天堂的邀请。”

Bobby看到酒被喝光会准发飙的。Sam心想。但他没有说,只是把唇边的笑容藏在与Dean的又一次碰杯中。



2.


“年光逝去,”爱情说,“但是我等着你。”


经过一场战争,Sam和Dean很有默契地达成一致意见,是时候给自己放个长假了。开始几天Dean还会嘟囔着他闲的发慌,没过几天就乐悠悠地在电视机前蹲点。Bobby坚持他们留在他家而不是去住那些汽车旅馆。他们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于是没有反对的住了下来。

沙发和地板似乎都不是最佳的睡眠地点(沙发太窄而地板太硬),所以他们轮流感受两种截然不同的折磨。直到某个过早的清晨,在地板上睡得浑身僵硬的Sam醒来发现Dean不知何时从沙发跌落到自己身边,准确的说是自己怀里。Dean的头靠着他的锁骨位置,而自己的手圈着他老哥的腰,都被彼此的体温包围得舒舒服服。Dean看上去从没这么平和满足过,他们的姿势太过自然,好像这么做了一辈子。

第二天Sam决定去买个行军床。毕竟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讲,“想给身边熟睡的兄弟早安吻”都是足够糟糕的兆头。


五周之后他们接了假期后第一份工作。离得不远而且轻松解决。(除却巫山不是云,Lucifer就是那云)他们花了一些时间处理尸体,然后被迫呆在预定了三天的旅馆里无所事事。

Dean吃他一成不变的起司汉堡,努力不去怀念Bobby家那台他帮忙修好的烤箱做出苹果派的味道。他把汉堡的包装纸揉成团,瞄准砸向上网查邮件的Sam,期待能惹出一声饱含怨气的“Dean…”,Sam却看也没看就躲开了,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怎么啦,Sammy。你迷上的哪个男明星订婚了?”

Sam没搭理他,手指敲击着桌面。“我们应该找间房子。”他冷不丁地开口。

“这附近又有房子闹鬼?”

“不,Dean。”Sam好笑地摇摇头,“我是说——你,我,买房子。”

Dean瞪着他,Sam继续说:“瞧,现在没有了什么保护地球的使命,也用不着像以前那样拼命接案子。咱们不能在休息的时候永远住在旅馆或者Bobby家。所以我刚刚看了附近的房子,都还不错而且离Bobby也近…Dean,你在听我说吗?”

Dean试图用眼神传达“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讯息,或是张口说几句嘲讽的话。但他想起那个一直故意不去触碰的问题:他们之后的生活。继续公路旅行和猎鬼会是他的一贯答案,然而内心深处,Dean想念在Bobby家只穿着睡裤晾衣服的时候,肥皂清香与烤箱里的派,和一个要看ATNM的大叔争遥控器……那种感觉就像毒品,一旦尝过就不想停止。同样他知道这么多年Sam都想要一个稳定的家。该死的,难道自己就不想吗。

“哇哦,老弟。这也太突然了吧…”Dean舔舔嘴唇,露出一个虚弱的被打败的笑容,“而且你把该提的全提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可以说‘好’。”Sam微笑。

“好。”Dean深吸了一口气,像落下考虑良久的一步棋,“就这么干吧,Sammy。”


一等他们回去,Sam就迫不及待把这个决定告诉Bobby。老猎人一副“你们两个傻瓜终于开窍了”的表情。Dean则仍处在没反应过来的迟钝中——他们要有间房子了,四岁之后除了Impala之外的第二个固定容器。而整个购房过程顺利得教他不知所措:Bobby曾经帮过忙的一位老人要搬去加州,和他的的小淘气们团聚。他开出的价格十分公道,甚至还慷慨地把一些家具留下。但是Dean不记得他们有足够的钱负担一栋房子。

“你从来都不查账户的。”Sam放下计算使用面积的笔,安抚Dean道:“老兄,我们吃快餐,住最廉价的汽车旅馆,连衣服都是超市买的。除了你那辆耗油量惊人的车,根本没什么支出。”

Dean张口想为自己的宝贝辩护几句,但Sam举手制止了他,“我没在抱怨Impala,你知道她其实和家也没多大区别了。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的确有那么多钱。顺便提醒你,离Dr. Sexy .M.D开始还有五分钟。为什么不拿好你的派去打开电视呢?好了你现在就去吧。”

“耶稣基督。”Dean喃喃的走出房门,“Sammy真的变成女人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都在整理和重修中度过。他们的房子(Dean还不习惯这么叫)看起来真的不错。它就在街尾的拐角,外形像块巨大的栗子蛋糕。面积虽然小了些但其实兄弟俩并没有多少东西可放。花园是空的,Dean偷偷想过很多点子要种些什么。而Sam执意要把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书房。

“你知道这里只有两间卧室吗?”

“我才是那个把图纸看烂的人,Dean。”

“好,高材生。那么告诉我二减一得几?如果你用了一间放那堆该死的书,我们就只剩一间卧室了!”

“要是需要地方满足你的变态武器控,地下室归你。”Sam耸耸肩。

“这意味着我们要睡一间。”Dean看着他就像看着衣柜里的鬼,“你被油漆熏坏了吗?”

“我认为,即使分开睡你每天早上仍会跑下自己的床然后来抱我。”Sam慢条斯理地说,玩味地看着Dean从耳朵尖到脖子都在发红。他们还没有谈过这件事,自从那个尴尬的清晨后,又发生了几次同样的情况。每次Dean似乎都是无意识的,Sam不敢去想这是战争留给他兄弟的阴影。但是的,他也不愿让Dean停止。

“好吧书呆子。”Dean在Sam的目光下认输,“不过两张床,这没商量!”


不幸的是,在经过一些粉刷修理后,温家兄弟的存款也宣告见底。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足够的钱去买电器和剩余家具(也不愿盗刷信用卡),显然猎鬼并不能帮他们赚回个床头柜什么的,在酒吧天天赌球也并非长久之计。于是在一个充满月光的晚上(Dean语)Sam走进客厅,宣布自己找了份工作。

斯坦福法学院高材生(好吧,前斯坦福)屈就于小小的社区法律顾问,要是放在当年非让Sam的同学跌破眼镜。这份工作说好听是顾问,其实不过充当“知心姐姐”的角色。青春期叛逆少年,遗产纠纷,同性恋歧视…各式各样的琐事。老实说Sam不介意这样的落差。而作为一个准律师,听人抱怨几乎算是他的必备技能。但Dean,一如既往的,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次嘲弄他的机会。

“法律顾问!Sammy。”他假装感动地捂住心脏,“还记得你七岁那年的社工吗?她来家访说我们被虐待!我对她那双尖头皮鞋印象深刻…啧啧。这份活正适合你,老弟。”

“随你怎么说,Dean。”Sam恼火地拍开兄长假意拥抱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如果我们没有工作,这个家就没法维持下去。现在我要睡了,明天是第一天上班。”

他走进卧室,心还在为自己刚刚如此顺理成章就把“家”这个字说出口而不安地跳动着。他是如此迫切想要这些留下——一间房子,平静的生活,还有Dean——永远。而Dean似乎还不确定这一切是他们应得的。

在入睡之前,Dean轻轻碰了Sam的肩膀,“嘿。呃…我只是…那地方远么,我明天送你过去。”

Sam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他翻身抱住Dean,用身体优势制住哥哥的轻微抗议,很快他们就都睡着了。


***


“…好了,那么,再说一遍你决定离家出走的理由?”Sam Winchester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今天第五个找上门“咨询”的当事人,他衷心祈祷也是最后一个。自打他一个月前开始上班后,办公室几乎天天被人挤满(“都只为了看你一眼”Dean骄傲地说)。Sam频繁看着表,他和Dean约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迟到意味着无条件为对方做一件事(无聊时编出来的约定),而Sam不想再一次穿过五个街区替Dean买那该死的甜甜圈。

“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面前的小鬼一脸不高兴地撅起嘴唇。

Sam 尽可能亮出他最善解人意的眼神,“说说理由,Alec。你父母对你有过暴力行为吗?”

“不不不!”Alec尖声摇头,“比暴力更恐怖,是精神折磨!我爸就是不肯放弃要我练习该死的橄榄球,他怎么能因为自己是干这个的就强迫别人也把时间浪费在傻乎乎的传球上?!还有,”Alec身上的火焰窜高一层,很有气势地拍着Sam的办公桌,“Ben居然也帮着他!因为爸老是在说‘学学Ben!’‘Ben才是好样的!’…恶。”

“呃,”Sam不得不打断他,“Ben是谁?”

Alec翻了个白眼,“噢,我那优秀无敌零缺点的哥哥。该死他为什么要对老爸的一切唯命是从?!”

Sam知道这时候他不该微笑。但这是在让人难以忽略——面前的小鬼重复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字一句连语气都分毫不差。Alec还在气头上,双颊因为激动而泛红,那双松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倔强而天真。老天,Sam Winchester正和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面。他没忘记那种感觉,横冲直撞,以至伤害了深爱他的人。每一次争吵和歇斯底里,都往青春期多添一把柴火。而他该知道的——自己被允许有青春期,但Dean甚至没有。伴随着他最后一次狂怒着摔上大门,青春期爆炸消失再没回来过。而那些伤害就永远留在记忆中无法抹去。

回忆让Sam的胸口充满被撕裂的暖意。直到Alec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先生,你已经走神 超过五分钟了。”他指着表。

“让我猜猜,你那么留意时间,其实是担心你哥哥找不到你吧?”Sam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到被说中心事的小鬼开始脸红。“我才没……”

“哦老天,Alec!”

门突然被撞开,Sam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唯一敢进他办公室不敲门的只能是他哥哥——呃,还有个迷你的哥哥。比Alec高半头的金发少年旋风般冲了进来,拉住Alec的手左右查看弟弟是否还是完整的一块。

“某人迟到了。”Dean大大咧咧地坐上Sam的办公桌,不满地撅起嘴唇,“某人迟到了,要我开车过来找他,顺便还捡到一只丢了弟弟的小狗,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Hi,Dean。”Sam假装没听到,“在哪遇到的Ben?”

“街角的书店门口。”Dean说,“Ben说他弟弟一不高兴就钻进书堆里。你知道吗,听着真耳熟…这肯定不是Alec小鬼的专利。”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弟弟——我们做哥哥心中永远的痛。”

Sam推了Dean一把,才发现迷你的两兄弟早已经完成了心灵交流,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和Dean。

“先生…”Ben犹豫地开口 ,对Dean说:“你不是说,你弟弟听话得像只牧羊犬吗?我觉得可不是这样。”

“呃。”Dean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忽略Sam的怒视,“大概因为我不是羊吧…”

“原来你连自己的兄弟都搞不定。”Alec鄙视Sam,“我要回家了。”拉起Ben就走。

“嘿,等等Alec,我想告诉你点事。”

年幼的男孩一脸狐疑地走回去,Sam在他耳边悄声说:“也许你该和你父亲好好谈一次。别忙着冲他们大吼,也别轻易放弃你想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要伤了他的心。”

不要再一次。


“你和Ben说了什么?”临走之前,迷你哥哥一本正经地感谢Dean给他的建议(Alec则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然后转头就跑了)Sam不禁好奇Dean的“建议”到底是什么。

“称为‘做哥哥的必备常识’。”Dean冲他挤挤眼,坏笑着说:“比如‘如何甩掉弟弟去找点乐子’之类的。”

“Dean,你确定那些建议不会引发一些让我丢掉工作的投诉?”

“闭嘴Sammy。你让我等了那么久。”Dean靠着窗边哼哼。橘红色暮光透过玻璃打在他并不再年轻的脸上。记忆填满整个黄昏——四岁的Dean抱起他冲出火海。十六岁的Dean第一次开枪射死狼人,躺在遍身疼痛中冲他咧着嘴笑。二十六岁的Dean在黑暗中请求他和自己一起去找回父亲。故作轻松的语气和急切想确定他这些年是否都好的眼神碰撞着,成为让他跟他走的足够理由。三十三岁的Dean在这里,比死亡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折磨都不在话下,岁月却未能将他的骄傲折损一丝一毫,他还是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像他出生时睁眼看到的第一颗晨星。如今他就站在Sam面前,靠着窗,冲他似笑非笑,抱怨自己等待了太久——的确太久了,Sam再不能等下去。他一把抱住那个拯救他于火海地狱的男人,他的哥哥。“我爱你,Dean。”他悄声说。并不在乎回复是什么,只是捧着Dean的脸,俯身亲吻下去。

这是一个温柔疼惜的吻,他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去吻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Dean紧紧抓着Sam的衣领,喘着气说:“你今天迟到了。”

“我们不能,等会儿再说,甜甜圈的事吗。”Sam不满地加重在Dean颈上的压力。

“不是甜甜圈,我想让你做点别的。”Dean推开Sam,绿色的眼睛闪烁,像是邀请的挑战。

“OK,”Sam笑着,漫不经心地盯着Dean发红的嘴唇,“是什么?”

“说你不会离开,”Dean要求着,“说你会快乐。”

“我不会离开你,Dean。而且我们都会快乐。”Sam承诺道。最后一个音节淹没在彼此的唇中。

那不是誓言,而是他们的命运。



※Cas关于主的半句话是从《Step Behind》上借鉴下来的,感谢翻译和原作者(没错我就是想宣传一下那文XD



3.


“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但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


Dean第一次感觉他累了,是在Bobby去世的那天。他失落而疲倦,脑中一片空白。那些“充满阳光与彩虹”之类的词语不足以形容他们和Bobby之间的感情。那是顺理成章的,他们甚至没想过理由或是报答。每次他和Sam遍体鳞伤地归来,回头总能看到那位老猎人站在身后,扛着枪嘟囔:“你们两个傻帽…”,他接过他们所有的伤痛和愤怒,仿佛他们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如今Dean坐在Bobby被无数猎鬼书籍和工具塞满的家里,这些东西却只能留给他和Sam。Bobby一生中救过无数人的性命,可是现在那些人却不知道他死了。除了Sam和Dean,没有人来他的墓前偶尔送上一束花。

不该是这样的。Dean在心里说,为Bobby感到不平。Bobby应得的不该只是两个无名小卒的几朵小白花。然后想到他们自己。Impala在他死后总得有个好人家落脚,但Dean不认为自己忍得了看着她落入他人之手。也许Sam会烧了她?哦,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比Sam先走,他就是知道。

Bobby作为一名猎人死去。那件案子很棘手,一栋上世纪变态杀手留下的房子,同时住着几个恶灵。Bobby坚持要守大门,他冲Dean大吼着自己还不想做个废物。Dean想当时Bobby也许已经有所察觉,或许他认为至少自己还有权利选择如何死去。Dean不知道当时他们对Bobby的纵容是否算害了他。他把这些告诉Sam的时候,他俩正眼看着老猎人用传统方式燃烧送葬,火光冲天,就像当年John死去时一样。

“我看过一本书,大学的时候。”Sam说,“讲一个不想成为英雄的英雄,最后死在一场暗杀中。他妻子听到死讯后说:‘他不该是这样死去的人,像他这种人,应该是在和平年代的晚年,阳光的下午躺在大摇椅上一动也不动。直到被顽皮的孙女发现后对父母说:“爷爷好奇怪…”这样的死法才适合他。’”

Dean扯了扯嘴角,破天荒没说出任何揶揄的话。“Bobby选择了战斗到底,那很合他的意。”

Sam看着火花飞溅中兄长面无表情的脸,“那你呢,”他问,“等我们老到不能猎鬼,你会怎么想?”

Dean还记得Lucifer没被干掉之前,那使命看上去像座不可能被攀越的高山,死亡是随时会发生的事,他和Sam也曾开玩笑一样的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他们自嘲道根本活不到那么一天,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肌肉松弛行动迟缓,这几乎会杀掉如Bobby这样骄傲的英雄。所以英雄都死在他们最巅峰的时刻,最辉煌的战场。

“那是错的,Bobby真傻。”Sam摇摇头,目光柔和。“Dean,我们不需要那样,你想也别想。”

“是啊,在亲眼看到你流口水的样子之前,我是不会甘心死掉的,Sammy。小毛头到痴呆老头,你老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镜头。”Dean漫不经心地笑,心中那可怕的负担稍微减轻了一些,却又感到一丝茫然无措。终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Sam两个人。而那个唯一正紧紧握着他的手。Dean看着黑夜中不断爆裂又消失的火花,放纵自己埋进Sam的肩膀。


***


他们在Dean四十岁生日那天去了科罗拉多大峡谷。早在好几年前Dean就不经意提过想去。Sam一直记得,直到今年他坚持用这种方式庆祝Dean的而立之年(“四十岁,伙计!男人充满魅力的年龄!”Dean挥舞着手臂宣称)。他们在途中临时决定要赶上那里的日出——意味着久违的夜间开车。自从减缓猎狩速度后他们就很少干这事了。不过轮流驾驶Impala并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他们对黑暗废弃的Route 66公路评头论足,讨论那个年代的人如何处理鬼魂。最后变成了Sam的美国历史课。直到Dean忍无可忍地堵上Sam的嘴,随后长达半分钟,Impala在Route 66上滑出一段危险的弧度。

到达大峡谷的时间是凌晨五点。一月底并不是这里的旅游旺季,只有零星几对游客正打着哈欠等待日出。Sam几乎是满怀敬佩地看着Dean从车里拿出几罐啤酒,居然还是冰的。

他们仔细挑选了一块岩石,小心地爬下去席地而坐。然后在寒冷的空气中,只是,傻等着。Dean用脚不断磕着岩石上脆弱的一部分,节奏磨人。Sam无可奈何地按住他的腿并几乎用身体圈住了他。“冷。”他在Dean的怒视下辩解,然后把手插进Dean的外套口袋,握住那里已经有的两只。

Dean几乎要在Sam温暖的包裹下睡着了。实际上他的确迷迷糊糊地歪在了Sam的肩膀上。而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他的脸。“Dean,老天…醒醒。”

日出。


Dean记忆中关于日出的部分一直都糟透了。第一次是Mary死于那场火灾的黎明,他坐在Impala的前盖上,看着被烧得漆黑的婴儿房和身边崩溃的父亲,心中惶恐而迷茫,全世界却只有手中弟弟的重量。第二次是Sam收到斯坦福录取通知书那天,前一晚John和Sam像是要把对方撕碎一样争吵,后者带着行李愤然离去,Dean开车追上然后送他上了飞机。一个人在天色微明的机场外,靠着Impala中目送飞机远去。还有那一次,下一次……

但是这次注定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有所不同。橘红色的光球穿破层层薄云跳出地平线,跃至峡谷的脊背,照亮方才一片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景色。它是如此深,如此广。层层叠叠沟沟壑壑,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震撼。宽广无边到可以将任何人容纳宽恕。破晓的晨光填满峡谷间每一条阴影,然后制造出更多阴影。Dean感觉有人正在自己的胸口敲响一口钟,亘古悠长。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双腿发软,但Sam在身后稳稳地支撑着他。

“生日快乐,Dean。”Sam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后冲着峡谷大喊,“生日快乐!”

Dean眼前一片模糊,晨光爆发在日出的高潮中,结局定格在与起点同高。这一刻他的世界首次被毫无死角地照亮。他终于无所畏惧。


****


旅行变成一件定期发生的事,开始还只是趁着偶尔狩猎在当地的闲逛,后来逐渐变成有计划的。目前为止他们去了大瀑布,黄石公园,还有奥兰多的迪斯尼乐园(虽然丢脸但晚上的烟火表演的确让人热泪盈眶),甚至还去了趟巴塞罗那。那个被前女友的鬼魂纠缠了半年的西班牙人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把他们送上飞机。Sam想去西班牙很久了,Dean则想见西班牙女郎很久了。Sam毫不怀疑那会是一场调情盛宴,而他之所以还很淡定,是因为Dean不会说西班牙语。

六月份,Sam生日后的第二周,他们接了个夏威夷的活儿。不巧正赶上旅游黄金周。酒店,餐厅,沙滩全部爆满。这对Dean来说似乎不足以构成任何问题。他在酒店的前台晃了一圈,King-size的房间便手到擒来。

“你听说没,”Dean从前台凯旋归来,眼中闪着超过平时伏特的电力,这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兆头,“Susan说有部电视剧正在这儿拍,大结局,伙计!”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Susan是谁。”Sam在他背后嘟囔。

“快点,我没听过那部剧的名字,上网查查,没准儿会有安吉丽娜•朱莉呢…”Dean摩拳擦掌。


Sam查到那部电视剧的时候松了口气。他忍住大笑一番的冲动,对跃跃欲试的Dean宣布:“抱歉,没有安吉丽娜•朱莉。”

那一刻Sam发誓看到Dean的耳朵耷拉下来,不过他马上又振作了。“其他人呢?给我女演员的名单!”

“没有。”

“什么,连名单都没有?!”

“不,Dean。”Sam一脸‘同情’,“这部电视剧没有女演员。”

“靠!”Dean从床上一跃而下,“没女人拍Gay片吗?”

“事实上,根据网上的传言,女性角色似乎都受了诅咒,非死即伤。”

“这是咱们的活儿吗?Dean挑起眉毛。

“我想不是。”Sam若有所思地盯着笔电屏幕,“他们说的是剧里的角色而非女演员。不过…”

Dean不耐烦地一把将电脑拉过来,看到屏幕上的照片语塞了。

“上帝啊,还是一部暧昧Gay片。”Dean倒在沙发上绝望地捂住脸。

Sam对上屏幕那双松绿色的眼睛,顿时后背也有些发凉。


没过多久,Sam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显然他忽略了除去剧组外海滩上所有的辣妹。Dean穿着和海滩风景绝对违和的格子衬衫,端着五光十色的鸡尾酒被比基尼女郎围在中心。Sam用力揉着太阳穴,对第三个送上门的露骨邀请抱歉一笑。十分钟后不出意外地,听到Dean从背后传来的怪叫。

“你可真是块木头!”Dean挨着他坐下,就着Sam的手把他的饮料喝光,发出一声痛快地叹息。Sam轻轻捏了把他的肩膀,“别忘了防晒霜。”

Dean懒洋洋地舒展在躺椅上,享受阳光和Sam的按摩。“一会儿吧,我答应做Alice的模特。”

Sam差点被水呛到,“什么?!咳咳…什么模特?”

“就是那个美术学院的女孩,只不过是一张画而已。那个可怜的姑娘下周还要交作业呢。”Dean挥挥手,“举手之劳嘛。”

“Dean,我真不敢相信,我还站在这儿,你就敢出轨!”

“只是一张画而已!”Dean同样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而且什么时候你连这个都要管了?”

“从我们接吻上床的时候。”Sam阴郁地回答。“我居然还指望你能有‘专一’的概念,大概你连这个词都不会拼。”他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Dean瞪着Sam离去的背影,恼火地把Sam剩下的饮料喝光。然后朝远处冲他招手的姑娘走去。


“我不明白,Dean。”对面的女孩停下画笔,“你对Sam或许…太好了一点?”

Dean尽量在保持姿势不动的基础上,冲Alice露出一个天经地义的笑容,“大概因为他是Sam吧。”

“但这不公平。”Alice的声音从画板后传出来,显得闷闷地。“你这样的人,不该得到这种没有回应的感情。”

Dean眨眨眼,似乎想问“他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但这时女孩从画布后站起,慢慢朝着Dean的方向走来,白色的裙边在夜风中拍打着小腿,像画一样不真实。

“忘了他吧,Dean。”Alice单手轻抚Dean的侧脸,膜拜般的专注用指尖滑过他的眉骨,“我很久没有碰到过你这样的灵魂了。你的感情出于本能,没有底线且不求回报…”她轻柔地叹息,凝视Dean的眼睛,“跟我走,你值得更完美的爱。”

Dean着迷般的回握住Alice的手。就在他低头亲吻她的那一刻,骤然发力将她的双手反剪压制到背后,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贴上她的脖颈。

“抱歉,宝贝儿。”Dean看着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的海妖女孩,遗憾地咂咂嘴,“我想你错了,我肯定不是唯一那样的灵魂。你大概还没见过我弟弟。”

她僵硬的转过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的英俊青年几乎是抱歉地对她微笑,同时扣下扳机。



4.

“Durch Leiden Freude(德语:超脱于苦难后的快乐)”


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来临得如此之久。温家多灾多难的两兄弟当时都还很年轻,生活在马拉松式的猎鬼中,一个接一个的包袱不断砸下来,简直是在竞争哪个能让他们最先崩溃。心情也在“死了算了”和“不甘心”之间摇摆,未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开始的时候Sam总会愤愤不平地想:为什么偏偏是我?渐渐他发现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质问上帝,而Dean尤其有资格。Sam一直难以将Dean和他的所作所为联系到一起,他哥就是有为别人出卖灵魂也能装成一副“别谢我老子就是愿意”样子的本事。Dean一直是温彻斯特家族伪装排行榜上当之无愧的冠军。四岁时他就能伪装成八岁,八岁伪装成十二岁。十四岁已经像个成年人,等到十八岁时他看上去已经比任何成年人更圆滑老到。然而当他四十岁,内心仍然住着那个四岁的孩子。恐惧可以是挑衅,喜悦就是满不在乎,泪水变成痞笑,只有愤怒才货真价实。直到很久之后,Sam才能完全掌握Dean的“情绪密码”,如今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破译他哥的心情,然后装作不经意去安抚回去。慢慢地,伪装与不伪装的界限已经模糊。即使没有又怎样,Sam有足够的耐心,会把Dean失去的时光都还回去。


离Castiel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过了五十年。像天使所承诺的一样,他们的生活并没有结束在跌宕起伏的前半生。然而他们也没彻底与猎鬼生涯告别。Zachariah对Dean说的那句“你天生是个猎手”不是全错(但Sam还是忍不住想若他在场,一定会反驳回去:“也可以是FBI,特工…任何更被社会承认的职业”)。当猎鬼是心甘情愿而非任务时,他们实际上非常享受这个过程。Sam仍在社区工作,偶尔被大学请去做一次演讲。Dean则接手了一家快关门的唱片店,卖那些七十年代的摇滚。Sam很想知道去店里的人有多少是冲着唱片本身而不是卖唱片的人。他们收入可观,无人打扰,偶尔来场不大不小的恶作剧竞赛。生活在与三十岁前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并且怡然自得。要知道那些对“幸福生活”过敏的人只会是电影里的神经病。只是,在那些特别平静和无所事事的日子里,Dean会如梦初醒般猛地抓住Sam的手臂,茫然地喃喃道:“我们真的……”他们都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无论如何,他们到了今天。


今天Sam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眼镜读一本印刷稍微模糊的老书。他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透过落地窗看到花园里的Dean。Dean这几天时常会发热,而且不停抱怨在屋里闷得发疯。Sam只好放他出去花园坐一会儿,前提是带上足够厚的毯子。现在他哥心满意足地坐在躺椅上,端详秋风中已经有些衰败的植物。花园一向是Dean的领地,他种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葡萄,香草,散发奇怪味道的草药,也有一些百合和蔷薇。Dean总是漫不经心地照顾它们,有的开花,有的则不。但即使开花的如今也快要凋谢,秋风已经带来了凉意。

“你盯着那本书有一个世纪了,Sammy书呆子。再看你的眼睛就瞎了。”Dean背对着Sam,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Sam笑着摇摇头,摘下眼镜走到Dean身边。

“你知道吗老兄,这句话从十三岁起你就一直不停对我说,这么多年一个词儿都不带改的。该换点花样了。”Sam边说边探上Dean的额头,确认他没再发热。

Dean不客气地回敬,“那是因为从十三岁起你就是个要命的书呆子,之所以没有长成个四眼田鸡都是我的功劳!”

Sam在他的炫耀中微笑,想起小时候Dean用打工的钱给他买的台灯,在他躺着看书时生气地踹他下床。那就是Dean的感情,一掌拍在后脑勺儿不会是流露任何关切的叮嘱。这份感情浓烈,深沉,就像凌汛之下的水流,不动声色又波涛暗涌。因为Sam Winchester是Dean Winchester的弟弟,他命中注定要用一辈子去感受它,误解它,醒悟它,同样用一生回应它。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Sam仍然无法全然释怀,他仍然做噩梦,尽管不经常。每次都会梦到Dean,那些他伤害Dean的片段。儿时天真固执地追问,青春期暴躁地反抗,Impala中的争执,谎言被揭穿后的爆发…无数次那双翡翠般的眼眸闪烁出令人心碎的光,Sam会从梦中惊醒,害怕自己再次变回那个凶手。这简直像有人在不断提醒他不能忘记。也许正是他不能允许自己忘记。

Sam拉出另一张椅子在Dean旁边坐下。Dean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说真的,我想潜水。”

他不得不大笑,为Dean十年如一日的鬼点子。“Dean,现在是十月,你不能去潜水了。再说,难道咱们那个一千美元的豪华浴缸再也满足不了你吗?”

“或者去看极光,”Dean不依不饶地说,“极光也行。”

“明年吧,”Sam轻拍Dean的手背,眯起眼看着不断下沉的太阳,“等天气变暖我们就去。”

Dean目的达到,得意地笑起来,眼眸被暮色染成金绿色。Sam能看到他眼角清晰的纹路,想必Dean眼中的自己也是如此。他们该是老了,但Sam并不这么想。他见过Dean一生中的所有阶段,那是持续的,那种美丽与时间无关。那个形象就在那里,在毫无察觉之中,Dean用他挑眉时的不羁与微笑征服时光。那使Sam永远为之惊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花了那么久才发现,Dean足以令任何人为他献上一切。

“Sam,你还在那儿吗?”Dean玩笑般地碰了碰他的肩膀,“我能提前看到你得痴呆流口水的样子了?”

“下辈子吧伙计。下辈子我要做你哥哥,到老你就能看到了。”Sam建议。

“没门。”Dean干脆拒绝道,夸张的叹息,“对弟弟指手画脚的感觉,来多少遍都不会够。”

Sam大笑着在Dean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我爱你,Dean。”他亲吻Dean的眼睛,想把那些闪烁的光吻下来,Dean只是嗤笑着说:“你一直知道我爱你,Sammy。”


他们重新并肩坐着,手握手,陷入绵长而惬意的沉默。时间静止,分不清这是何年何月何日的哪个傍晚,他和Dean无数次一起看着太阳升了又落。黄昏近在咫尺,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植物散发的味道,覆盖在院子上的阴影越来越深。这一天就要结束。又一天马上要结束了。

“Dean,你不冷吗?”Sam在模糊的光线中看向Dean的脸,睡梦中的,带着Sam最爱的那种嚣张笑容。他可以就这么看着他过一辈子。

他又推了推Dean,但他老哥似乎睡得太沉了,很久没有这么沉的梦境。

Dean没有醒来。

Sam忽然明白了。


像五十年前一样,他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早晚晚。他们曾认为那天会早早到来,可它跌跌撞撞,允许不开窍的他们把一生所有荒唐事做尽才姗姗来迟,允许他们失去了一切才捡起重新拥有的源头。然而那怎么足够呢,他们错过了那么多才不要就这么快结束。Sam任性地想,拼命告诉自己不该像毛头小子一样大哭,但是他无法忍受,即使他们早就知道——但还是无法忍受。

因为后走的那个总是如同地狱,但Sam无比庆幸这份痛苦落到了自己头上。

“比我老总算有了点福利,Dean。”Sam笑着对他说,克制不住的泪水滑过Dean微扬的嘴角。他吻了Dean的额头。“这次的罪就由我来担。”


“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亲爱的,等他愿意。”


像他们走过的无数日子中任何一个黄昏的结尾一样,夜幕终会降临。而在太阳完全沉沦至地平线之前,至少他还来得及闭上眼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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